CFO职业能力的挑战与应对

• 本期导读 试听
  01:37

  在数字化时代下，商业环境、商业模式以及各种企业营运手段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更迭，都在瞬息万变之中挑战着企业的财务管理能力。以往，企业财务管理只注重“财务价值”，而在新时代的变革中，企业的财务管理能力已经向着财务、经营和战略等多方面重塑。随之而来的，是CFO的作用和地位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历史上，CFO的职业能力是什么？会计师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变成一个相对封闭的只关心财务语言和问题的系统。

  未来，CFO的职业能力会是什么？当技术和监管环境愈加复杂的时候，把握控制责任的CFO,这批人的心，人品、商业伦理和道德，职业使命感，会非常关键。

  现实商业世界中，CFO的职业能力应该是什么？会计师在未来也许可以称作“控制师”，不仅是关注财务信息，而是从物到信息的全过程，实现控制职能的人。

   

  这期节目，我们请来了美国普睿教育创始人兼美国纽约州罗伯茨卫斯理学院会计与信息管理副教授—陈燚先生，从总结历史的教训和基于未来的预测两个维度，来谈谈新时代下CFO职业能力的挑战与应对。

  
  

  欢迎收听本期的对话CFO，我是你们的节目支持人刘颖。本期节目中，我们请来了美国普睿教育创始人兼美国纽约州罗伯茨卫斯理学院会计与信息管理副教授—陈燚先生，从总结历史的教训和基于未来的预测两个维度，来谈谈新时代下CFO职业能力的挑战与应对。

  
  

• 第一节：CFO的职业能力在历史上是怎样演变的
  11:03

  主持人：

   

  过去，CFO被认为对企业的战略部署、政策制定及日常经营管理的参与度并不活跃，管理层次不高，主要是根据相关会计准则的规定，公允真实地对企业的经营成果进行核算，是企业的“后勤”人员。

  历史上，CFO的职业能力是怎样的？是一个怎样的演化过程呢？陈燚教授来为我们分享。

   

  陈燚：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陈燚，很高兴今天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话题，聊聊关于CFO职业能力框架的挑战与应对。我过去是一名四大的专业会计师，在中美两地服务各种审计、咨询的客户与项目。现在，大家是各个行业的企业会计师，我在大学教书，为你们培养未来的小朋友，可以说你们是我现在的客户。财务总监可能是很多朋友的职业目标，有人调侃CFO是离CEO最近的人选，因为就差一杠了。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无论财务管理教材还是CPA考试，杜邦财务分析都是耳熟能详。你知道，皮埃尔杜邦本人是MIT化学专业毕业，他自己就是杜邦从家族企业改制为公司化企业后的第一任财务总监，后来他成为CEO。杜邦财务分析其实不是他发明的，是Donaldson Brown，他是后来杜邦的财务总监。然后杜邦投资通用汽车后，他去那里担任VP，代表股东与斯隆共事，还邀请了德鲁克去通用做实地研究，推动了近代管理学的发展。我在服务GE时，知道了Jamie Miller, 她大学是学会计的，以前是PwC的审计合伙人，后来去了GE担任财务总监，然后是CIO, 然后是交通事业部CEO。我的一个同学陈生强，也是会计专业，后来是京东金融CFO，然后成了CEO。你看，CFO似乎是一个金字招牌，最佳职业路径。但是我们都是会计师，我们也都知道会计师职业最宝贵的品质，就是独立且胜任。今天我们换个角度，尽量“独立且胜任”的来看看我们自己的职业，能力框架，以及在这个全球化、数字化、快速变化的环境中，CFO面临的挑战和应对。姑且，我们可以把今天的交流，看作是一次专项审计，针对我们自己的“职业审计”。

  我很尊重德鲁克，我觉得他是一个具有全面的人文、社会知识结构的，可以在充分的语境中，审视组织和管理的独立的旁观者。所以，请允许我借用他的经典的三个提问，来组织我们的对话。

  1. What is it? – 历史上，CFO的职业能力是什么？

  2. What will it be？ - 未来，CFO的职业能力会是什么？

  3. What should it be? – CFO的职业能力应该是什么？

   

  首先，我们从历史的角度，简单回顾一下，CFO的职业能力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有一句名言，他说，“如果我们要真正认识某个人事物，我们就必须回到它的源头和发展历史”。所以，我们先来看看会计师职业的一点简史。1500年是人类大历史的拐点，那个阶段，欧洲开始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科技与人文也促进了商业与贸易，Luca Pacioli在这个背景下基于数学和宗教信仰，发明了复式记账法，为近代会计学奠定了基础。之后从18世纪后期开始的工业革命，改变了整个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工厂、组织的出现使得交易变得频繁与复杂，会计师逐渐成为一种职业。但是在很长时间内，还是仅仅限于记账的功能。直到第二次工业革命，英美的企业快速扩张，导致大量的资金需求，以及大量企业的产生、兼并、破产，股票与债券都需要会计师维护经济秩序。William Deloitte在1849年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被指定的外部审计师。1900年前后，伴随美国的崛起，铁路、钢铁、电力、纺织、金融在美国的发展，以及新兴移民国家，市场交易体系相对于英国不太成熟，美国企业更加热衷纵向一体化和多元化扩张，更加使得企业内部结构和交易的复杂，促使了20世纪初成本会计、管理会计在美国的快速发展。必须指出，早期的管理会计内容的主要贡献者，其实是工程师，代表人物包括开头已经提到的皮埃尔杜邦，以及Donaldson Brown.1929年的美国股灾，以及1934年罗斯福新政制定的证券交易法、美国证监会SEC的成立，以及外部财务审计的法定化，成为会计师职业历史的一个拐点。那个阶段企业快速扩张对于稀缺的资金的需求，资本市场的强势，SEC对于会计师的赋权，使得会计师在那之后的整个20世纪，成为一个强势、吸引资金和人才的职业，会计师在美国也一度成为仅次于医生的第二受人信任尊重的职业。而且，一战二战为美国带来了大量成熟的欧洲移民，其中包括很多优秀的会计师，他们强化财务会计，将工程师贡献的成本会计按照会计学思维整合为管理会计。伴随美国主导的全球化，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培养的人才从传统的审计领域进入税务、交易并购、投行、EPR实施和管理咨询，以及后来安然/安达信事件之后新兴的风险控制服务。同时，资本市场的持续强势使得掌握商业语言和规则话语权力的外部审计师，大量进入行业，成为各个跨国公司、上市公司CFO。按照中国对于会计领军人才的分类，这个阶段美国的CPA、企业和监管类会计人才都是相互融合、渗透，反倒大学系统的学术会计师，因为资金来源和结构的不同，与商业世界的会计师逐渐疏远，这带来大学教育和实务界的严重脱节。

  2001/2002年，安然和安达信的倒闭，是会计师职业历史上另一个拐点，萨班斯法案成为1934年证券交易法之后的又一个强力监管，内部控制成为关键词，在数字以外，会计师更加关注具有财务影响的控制系统。从1900年前后的工业2.0，会计师侧重企业业绩，到2000年前后的工业3.0，会计师逐渐的更加侧重合规与监管。很有趣，这几年我们在讨论工业4.0了，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似乎一夜之间，会计师职业过去一百多年积累的，无论是关于业绩，还是合规的各种知识和技能，都在惊呼“被机器代替”，那么CFO作为财务团队领导者，如何看待这种技术变革呢？

  面对快速的变化，历史的价值在于让我们看的清楚，认识不变的规律，安静与从容。对于各种职业之间的竞合关系，知识体系的交叉融合，会计师职业的源头与发展，都告诉我们，从始至终这就是其中的事实和规律，我们完全不必为今天眼前的，无非是历史规律的重现惊慌，而是应该顺应这种规律，积极的调整与适应。你看，Luca Pacioli 他自己是个数学家，复式记账法的那本书，其实是关于算术与几何的比与比例的，借贷相等，资产负债表平衡的美感，这种数学的平衡带来的会计分录交叉索引，对经济事实的记录和制衡检查，就是数学在商业领域的应用，会计师从一开始就是学科融合的产物。而且早期的会计师作为商业秩序的维护者，他们首先是具有良好商业伦理和职业道德的人，然后才是专业技术的执行者。牛津的历史学教授，研究PWC的W，就是Edwin Waterhouse的家书，他的父母都是英国的清教徒后代，他自己就是为了维护英国的经济秩序，用爷爷给的压岁钱创立的事务所。1930年代美国出于经济恐慌时，政府听证注册会计师，问德勤的合伙人，谁来审计审计师？德勤合伙人的回答是，我们的良心。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具有渊源的会计师，在工业2.0面对工程师的职业竞争和对话时，并未很好的处理这种职业关系，以至于早期的AICPA与IMA关系紧张，到了2017年了，又来了一个AICPA与英国相似机构CIMA的合并。1986年，工程师出身的管理会计学术会计师Robert Kaplan，写了一本书，叫相关性遗失,指出1920-1980整整60年，管理会计几乎没有实质性发展，其中，财务、审计背景的会计师因为资本市场赋予的话语强势，对于学科的狭隘主导，是重要原因之一。无非是当资金是稀缺资源时，财务会计师的知识技能的狭隘，遮掩了自己的缺乏。现在技术、全球化、监管和市场都在变化，你看美国的Spotify上市，他不是为了资金，只是为了多年前就提供资金的VC PE提供一个退出机制。资金，在过剩经济模式下，也逐渐不再稀缺。随着会计师的货币话语权力的弱化，传统会计师的所谓技能差距，越来越明显。1950年代以后，很多历史上会计师顺应趋势，转型为ERP顾问，交易并购评估师，投行分析师，以及后来的风险控制顾问，GRC顾问，甚至信息安全顾问等等。

  综上，我们至少可以看出两个会计师职业发展的历史规律：

  一是，会计师从起源到发展，从来就是受到不同因素、学科的影响，知识和技能的融合，总是带来职业的提升；

  二是，人性和思维的局限，往往又同时在阻挠这种融合，导致会计师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又变成一个相对封闭的只关心财务语言和问题的系统。然而就好比物理的熵定律，封闭系统自我运行的结果就是无序与失控，这就是今天会计师面对的各种挑战。

  
  

• 第二节：未来，CFO的职业能力会是什么
  08:06

  主持人：

   

  面对未来充满挑战的环境，CFO必须摆脱“企业过往经营业绩簿籍者”的传统定义，而要真真正正成为企业管理团队中为企业创造价值的核心管理组成部分。

  未来，CFO的职业能力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们请陈燚教授为我们讲解。

   

  陈燚：

  好了，回顾了历史，我们看看未来。2018年，纵观社交媒体上大学、专业机构、专业协会、企业的各种热门话题，future of work 一定可以算得上TOP 10.我一直关注这个话题，并思考它对于会计师的职业影响。一般而言，未来的工作有这么几个特点：

  a. 服务经济 --- 70亿的人口、工业革命以来300年的物质积累、机器和产能的扩大，等等，未来的人类经济几乎在所有方面都是过剩的，所以也有人戏称为“营销经济、注意力经济”。我们不太缺乏物质的产品，因此人与人之间的具有情感、认同的服务，会是所有行业的趋势。三星的冰箱不值钱，但是附属的自动送货服务有亲切感；酒店的豪华装修不值钱，但是入住时的个性化房间配置会吸引眼球。这种趋势会导致未来所有行业都是“专业服务机构”，英文是PSF， professional service firms。我一直说进入四大的小朋友不要仅仅盯着审计、税务和咨询，四大积累一百多年的PSF的管理模式，就是一笔很大的隐藏的财富。如果你具有发现的眼睛，四大等专业服务机构的内部管理模式，将来会扩散并泛化为所有行业的管理模式，这是在大型会计师、专业机构工作的宝贵财富，关于PSF的知识和技能，是未来服务经济需要的。

  b. 自动化和项目经济--- AI,大数据、区块链，机器人流程，这些词汇我们已经耳熟能详。机器和算法的自动化，正在以指数化速度代替人类的大量工作。可以说，所有规则导向、机械化、重复性的工作，都将很快被自动化，剩下的任务重新排列组合后，会重构未来的工作。当大量规则性工作被替代后，未来的工作大部分都会是个性化、一次性、在传统领域的接口处，以项目的形式存在。无论在谷歌还是安永，传统的职能式、线性组织结构已经越来越弱化、甚至消失。代之的，是一个个的细胞小组，项目小组。无数的项目需要大量的项目经理，而项目经理需要的知识技能，其实就是一个微观企业的CEO,他是一个商业管理的通才，同时具有自己的专长。今天我们谈管理会计，觉得这是未来，尤其是企业会计师的拯救，但是我一直认为，学习管理会计之前一定要先学习一般性管理，否则管理会计就只是一个功利的工具箱而已，不可能产生具有生产力的全面的管理人员。德鲁克说管理是一种通识艺术，今天的会计师需要突破、蜕变自己专业的狭窄，在通识的基础上学习专业，在专业的基础上与各个专业在接口处项目制的工作。你看LinkedIn、四大、麦肯锡、哈佛商学院、达沃斯论坛，这些西方活跃的研究未来工作的机构的报告，其中频繁出现的关键词，都是integrated, hybrid, connected, transferrable, liberalize, interface, multidisciplinary…

  c. 组织的去规模化、网络化和社会化 --- 我们在经济学中都学过科斯定理，他说，市场交易费用和企业管理成本的高低平衡，决定了组织的规模。之所以出现大型企业，就是市场交易费用太高，企业内部管理成本较低，因此大量的活动被“内部化”，所以有了那么多财富500强。但是你看新经济，苹果全球也就12万员工左右，Twitter和Facebook少的更多。四大几年前，纷纷推出自己的gig网站，越来越多的人不需要全职服务于企业，而是打零工。技术的发展，极大的降低了市场交易成本，因此未来的组织模式，逐渐不太需要很多大型企业，反而越来越多的中小机构，以网络化、弹性工作联络在一起。由于社会平均财富的增加，个人意识的加强，财务不再是企业的唯一目标，综合报告也许是这种趋势的职业反应。今年德勤的人力资本趋势报告也指出，社会化企业是未来主要趋势之一。这种微观化和社会化趋势，使得负责控制职能的会计师，需要具有更加综合性的知识结构，而非单纯的财务。试问，一个负责综合报告的CFO，如何与环境工程师和社会责任监管者对话呢？ 

  d. 创意型工作 --- 我把这个特征叫做 hand – head – heart。可以这样说，工业1.0/2.0基本打败了人类的手，我们身体的力量在机器面前不值一提；工业3.0/4.0逐渐打败了人类的大脑，我们的机械化的认知能力也输给了机器和算法。未来的工作，人类的生存空间在乎与“心”，就是机器无法具有的灵感、创意、情怀、同理心、领导力、公义、怜悯、爱等。人性的局限，使得这种趋势具有一个很大的固有风险，就是人类历史已经一再证明的事实，纯粹的人性流露，虽然也包含了大量的灵感创意，但是自由主义的最后结果同样是无序、失控，极端就是战争。工业2.0，工程技术不可谓不创新，但是接着就是一战和二战。二战之后的繁荣，全球化和信息技术不可谓不发达，1980里根新政、放松管制，接着就是2000年的各种公司丑闻，安然/安达信，以及后来的2008年金融危机。特斯拉总裁Elung Musk自己就说，如果把投资决策全部交给算法，机器就会操纵加州的大规模断电，从而使得电力期货涨价，从而实现投资收益最大化。当技术和监管环境愈加复杂的时候，把握控制责任的CFO,这批人的心，人品、商业伦理和道德，职业使命感，会非常关键。现在讲领导力，我愿意分享一个语义学的有趣现象，authority，权力，希腊文的词根是out of being，就是权力和领导力是源自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的所是，而不是你的所知和所做。不久前AICPA邀请一个AI专家讲座，这位专家说，也许很多现在会计师的工作会被AI代替，但是你们将来最大的价值，在于你们的职业操守使得你们是一批值得信赖的人，这个非常重要。

  
  

• 第三节：基于历史教训和未来预测，我们该如何设计和调整CFO的职业能力
  13:31

  主持人：

   

  有了上述两个铺垫，我们来看，基于历史教训，基于未来工作的预测，现在，我们应该如何设计和调整CFO的职业能力，它应该是什么？有什么挑战，如何应对？

   

  陈燚：

   

  这其实就是我们本期节目的题目了，我们是一帮熟悉会计准则的会计师，GAAP现在不够了，反而成了我们的技能GAP，我们如何ADAPT,面对挑战，积极应对呢？

  机缘巧合，我与PWC负责全球战略的主管合伙人Blair Sheppard有过一些沟通，他是PWC力推ADAPT概念的人，这五个字母是五个英文词，分别是asymmetry不对称，disruption,破坏，age老龄化，populism民粹主义，trust信任。最后一个信任，与会计师职业相关。越是技术复杂、全球化和各种监管的环境，信任就越稀缺。可以说，会计师职业的早期，与资本的稀缺有关。但是随着过剩经济，将来会计师职业存在的理由，是提供稀缺的信任。你看看现在中美两地的大量新闻事件，你会发现背后都是ADATP总结的这几个词，最后的结果都包括信任的缺乏。但是，CFO的能力挑战在于，我们传统的GAAP，以及无法提供信任服务，我们存在三种基本的GAP。 

  我们见过各种不同的职业能力框架，我喜欢一个最简单，最通用的结构，就是things，information，people。任何职业的能力，其实就是这三个方面，也就是物、信息与人。我们会计师的技能差异，也就对应这三个方面。

   

  物质世界包括自然（things）与人(people)两个部分，对应着自然和社会科学。在信息时代，double or nothing,任何物质因素都可以通过系统，产生虚拟世界的对应，就是信息（information）。由此，任何职业的能力框架，都应该包括这三个方面以及相互关系。这个框架的会计演绎，就是在经济、商业、组织管理范围内，会计这个学科或者职业，应该建立怎样的目标、从而决定其能力框架、知识体系、教育和培训方案等。

  会计，accounting，核心是account。Account在英文中有两个基本含义：1.描述；2.账户，基于这两个方面，account与职业能力ability的结合就是accountability, 亦即问责机制。在人类寻找到比组织更好的资源管理方式之前，会计的目标就是在个人、组织和社会之间，通过对物与信息的双重理解与反映，建立问责机制，其实质是控制与平衡。好比汽车包括油门和刹车。经济学诺奖得主Daniel Kahneman总结人类思维包括快与慢两种，甚至圣经说人性就是灵与肉体的征战。我们发现整个宇宙中自然和社会，都存在两种基本力量的矛盾，这种矛盾带来的紧张关系导致了所有人类历史的“失控”，包括经济领域的危机、腐败、假账与企业破产。分析未来会计的定位与框架，我们就必须透过历史的启示，定义会计的“本质与不变”，然后基于技术等因素的变化，调适会计的“应对与变”。

  今天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模式，的确会对会计造成颠覆性的影响，但是技术不会改变人性和宇宙的基本特征。因此，会计学科和职业将继续存在，因为失控是内在矛盾的必然结果，控制和平衡是组织与社会的刚需。商业领域永远需要一批人，在人、物、信息三个维度设计、实施、执行并监督问责机制。同时，技术、全球化、监管等诸多因素会使得目前会计的很多活动（task, not job）被机器代替、被地域转移，或者被法律取消。当传统会计师的各种活动需要重新排列组合时，工作(job, not task)的内容和结构都会重构。由此，在不变的目标和框架后面，具体的方法、工具就需要变化和适应。

   

  Things & Information – 业财融合

  这几年在中国火热的“业财融合”话题，证明了会计师在物质与信息之间的脱节。信息是物质世界在虚拟世界的反映，会计信息系统就是物质世界的财务属性的信息反映，从IT实现来说，就是交易-文档-账户三个词汇构成的信息流（transaction-document-account）。工程师的认识论是对象导向的（object）,从各种things开始，然后分析其属性和关系，然后抽象为虚拟世界，这就是IT中的ERD(entity-relationship diagram)。而会计师的认识论非常概念化（conceptual）,这集中反映在FASB的财务报告概念框架文件中。由于知识结构的分割和局限，会计师在缺少对经济对象的深入理解的情况下，就直接开始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这就导致了在成本会计领域，分析成本习性（也就是things如何被使用，成本如何发生）的是工程师，成本会计教材的主体内容的贡献者也主要是工程师。在内部控制领域，SAP软件工程师和Lego玩具设计师眼中的企业架构和内控是从物质对象开始，而COSO导向的会计师眼中的企业和内部控制，则表现为抽象的矩阵和Excel表格。

  会计师这种概念化的认识论，很像所谓的半路出家，舍弃了对源头的理解，直接进入财务信息世界自由发展。我看犹太人的教育经典《塔木德》，其中一个代表观点，就是认识世界必须有明确的对象和目标，不能存粹的概念化。由此，未来会计学的结构，也许应该借鉴工程师关于things的对象导向观点，对应things到information匹配的全过程，同时关注其中的控制维度。好比Daniel Kahneman分析人类具有快与慢两种思维方式，在组织中永远都会存在侧重绩效和侧重控制的两班人。会计师在未来也许可以称作“控制师”，不仅是关注财务信息，而是从物到信息的全过程，实现控制职能的人。与罗伯特卡普兰合著《相关性遗失》的Thomas Johnson曾经提出，会计学可以取消，而将其侧重控制的课程和知识，融合到其它相关学科中，因为财务信息和控制只是things的各种属性和管理需求的一部分，它应该被整合，这是必要性。技术的发展，使得大量信息收集、分析、报告被自动化，成本降低，无非又提供了可行性。从things到information，会计师需要理解各种映射的规则，包括会计准则；从information到things，会计师需要理解业务需求，通过数据分析来实现对物的计划与控制。

   

  Things & People – 综合报告

  这个维度，其实反映了会计师作为一个职业，如何认识并应对人与自然、社会的关系，著名的会计学术杂志AOS (Accounting, Organization, Society)，表达的就是这个视角。传统的会计学，因为过去100多年大学发展的历史，导致了知识边界的狭窄。1934年美国证券交易法成立了SEC，将外部审计法定化，通过资本市场赋予了财务会计师/审计师很大的强权。货币系统中资金的强势，其实遮掩了会计师知识结构的狭窄，只是在追求资金和盈利冲动下，人们无暇顾及这种内在的缺失，直等到1986年卡普兰作为工程师出生的管理会计教授，指出审计师大量涌入企业做财务总监，是使得管理会计相关性遗失的原因之一。美国很多商科/会计教育者，在反思和探讨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整合，这种导向其实与综合报告的提出，是逻辑一致的。综合报告的思维，就是要求会计师在更大的范畴和框架中，思考企业与环境的关系，以及报告模式对于这种关系的反映。目前的年报模式，仅仅关注财务维度，而综合报告要求包括财务、社会和环境。逻辑是，企业的财务是货币系统中的最终经济后果，但是企业的环境是自然和社会的，仅仅侧重财务指标必然导致单一和错误的激励机制。就此而言，北京的雾霾和中兴工程师的自杀，间接的与会计师使用的报告模式是有关的，因为这是报告模式导致的激励措施的各种后果。比较中美注册会计师考试的科目设计，我们有会计、财务、税务、经济法和审计，美国只有四门，但是第一门是商业环境（BEC）。当技术和自动化释放更多人工时间后，我们需要反思并重新设计，如何帮助未来的会计师关联通识和专业，具有批判思维和伦理推导，在更大的社会和组织背景中思考会计信息与决策的真实性与公允性，从而更好实现控制功能。

   

  Information & People – 信息与沟通

  这个维度，传统会计师最大的问题，在于生产了大量信息（reporting accountant），但是缺乏对于信息的有效沟通。COSO的内部控制五要素，其中一个是“信息与沟通”，信息就是information，但是沟通在于人，在于人对信息的传递、接收，理解和反馈。维纳的控制论的副标题，叫做“关于在动物和机器中控制与通讯的科学”，说明要实现控制功能，必须要有正确的通讯、沟通。EY从2015年起，投资建立内部的“Feedback Center”，其实就是会计师事务所自我改进内部控制的措施，就是改进信息在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在未来的技术环境中，信息成本、甚至目前热门的自动化和大数据分析成本都会降低，那么面对更加复杂的社会、组织、技术环境，如何实现有效控制？沟通能力将变得更加重要，尤其是在项目经济模式中，会计师需要承担的类似“翻译”的角色，如何将具有控制属性的信息，传递給不同背景的人群，实现有效反馈，从而实现控制功能。如何将预算差异分析的结果，使用运营的语言沟通給职能部门呢？如何将信息分类的结果，沟通过給信息安全部门，协助权限管理呢？如何将同一个审计项目的报告，编制三分不同的报告，分别发送董事会、管理层和运营层呢？如何使用创意团队提高报告的可读性呢？美国前教育部长，卡内基教育基金会主席Ernest Boyer在其《大学》一书中谈及学术项目时，说了三件事：语言、通识和专业。会计师的专业如果要实现控制的职能，必须要有语言和通识的基础，而其中的核心就是“沟通”！我看中国留学生在美国，中国企业在美国，最大的障碍都不是专业，而是基于语言和通识的沟通能力。

   

  上述，是我对未来会计师以及CFO职业能力的一点思考，供大家参考，希望对各位的个人职业规划，以及带领团队，都有所帮助。谢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次再会。

   

  谢谢曾颖宇女士为我们的分享，以上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我们下期节目继续与你对话CFO。